第338章 派系之争(2 / 2)

早有侍卫上殿,脱去了二人官服。

深秋的晨雾还未散尽,张稷裹紧粗布棉袄,蹲在馒头铺前的青石板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老花镜,面前竹篾笼屉里,雪白的馒头正欢快地吐着香气。这是他隐姓埋名的第七日,当掌柜把五个铜钱塞进他掌心时,这位昔日执掌太傅印绶的老者,手指竟因攥着铜板而微微发颤。

而在城南的铁匠铺里,李玄正抡着大锤。火星溅在粗麻围裙上,烫出星星点点的焦痕。往日执笔书写奏章的手,如今布满血泡,每一次起落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师傅擦着汗走过来,将半块冷硬的面饼塞给他:\"歇会儿,吃完接着打,这批马掌晌午前得送到驿站。\"

三个月前,程咬金在大殿的话犹在耳畔:\"你们争了半年的利弊,可曾见过百姓灶台上升起的烟火?\"帝王将两枚刻着\"市井\"的青铜令牌拍在案上时,张稷和李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与轻蔑。但圣命难违,他们最终脱下锦袍玉带,换上粗衣芒鞋,消失在都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张稷落脚在城东的米铺。最初,他连斗笠都戴不稳,总下意识地想端起太傅架子。直到某个暴雨倾盆的傍晚,他和伙计们蹚着齐膝深的积水抢收米袋,看着老板娘把最后一块干饼掰给生病的孩子,自己却就着雨水啃冷硬的窝头。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为何李玄总说\"百姓饥寒,国本动摇\"——那些写在奏折上的数字,原来都是活生生的人。

李玄的日子更不好过。在铁匠铺的第三周,他因动作迟缓挨了骂。深夜独自蜷缩在柴房,听着隔壁夫妻为孩子抓药的钱低声争吵。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他想起自己在朝堂上激昂陈词\"三年内普及蒸汽农具\",却从未想过普通农户连买把新镰刀都要精打细算。

隆冬来临时,张稷已能熟练地用杆秤称米。那日他照例去码头收粮,看见几个汉子赤着脚在冰水里搬运货物,脚趾冻得发紫。他下意识要呵斥衙役失职,话到嘴边才惊觉自己的身份。当晚,他把积攒的工钱全换成棉袜,悄悄放在工棚门口。

李玄则跟着商队走了趟远路。马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车夫指着荒草丛生的驿站遗址叹气:\"要是真有李大人说的电报,我们也不用风餐露宿传消息了。\"这句话如重锤击在他心头,原来百姓并非抗拒变革,只是害怕未知会夺走赖以生存的营生。

归期将至时,都城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张稷站在绸缎庄前,看着橱窗里华丽的云锦,想起米铺老板娘缝了又缝的补丁衣裳;李玄蹲在茶馆听书,说书人正讲着朝廷要员微服私访的段子,满堂笑声中,他突然红了眼眶。

当两人带着满身风尘重返大殿,程咬金看着张稷磨出老茧的手,李玄晒得黝黑的脸,意味深长地笑了。晨光里,张稷与李玄对视,这次他们眼中没有争执,只有对这片土地和人民共同的牵挂。

当夜,程咬金独自登上观星台。夜风裹挟着远处工坊传来的机械轰鸣声,吹动他鬓角的白发。星空下,新城区的灯火如银河倒悬,与旧城区的灯笼交相辉映,宛如两个对峙的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