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月落又日升,大理寺衙门公厨里日复一日的忙碌着。毕竟……人不吃饭会死!这是温明棠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人一日也离不得三食,这公厨的灶台自也日日都得开。
在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备菜闲聊中,有人注意到了温明棠,温师傅还是那个温师傅,却……又好似隐隐有些不同了一般。
看着女孩子专注认真的切洗着手里的酸菜,阿丙和汤圆两只小脑袋凑在一起对着温明棠认真看了片刻之后,还是汤圆凑上前来,小声对温明棠道:“温师傅,你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呢!”
温明棠闻言,手里的动作一滞,还不等她说话,便听一旁帮着忙活的关嫂子听了她二人的对话,挤着眼插话道:“什么不同?更漂亮了呗!林少卿难得空闲,陪着温师傅出去逛了逛,可见女人还是要哄的。我家那死鬼死的早,活着的时候,也常带我出去逛呢!”
虽是在插话闲聊,可其中却也带了些许恭维,看着关嫂子耳垂上坠着的两个增福气的大耳坠子,以及那笨拙的在腹中搜寻恭维她漂亮的话语,试图融入她与汤圆的交谈之中,温明棠笑了笑,对关嫂子还礼道:“关嫂子是个有福气的,往后子清、子正定是好孩子呢!”
温明棠递了话茬,关嫂子更是高兴,凑上前来问她:“如何?昨晚你等如何了?”
那小声兴奋的语调让温明棠叹了口气,大荣类似汉唐,虽也有前朝留下的古板礼教,可同样的,民风开化亦是事实。有不准许家中女子随意同郎君牵手,哪怕已然定亲的,却也有还未有婚约,便早早怀上了孩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奉子成婚”的。
关嫂子就是先怀上的子清、子正,之后才成的亲。
看着关嫂子朝她挤眼,温明棠说道:“吃了饭便回来了,毕竟我等都是需早起忙活的,自是得早早休息了。”还是将话说清楚了,免得关嫂子会错了意,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外头瞎嚷嚷。
一听温明棠说到要早起忙活,看了眼外头将明未明的天色,关嫂子面上原本的兴奋被无奈所取代,点头道:“也是!温师傅忙得很,”顿了顿,又道,“不过待往后嫁给了林少卿,就不需早起辛苦了。”说到这里,再次嘀咕了一句,“啧啧,可见女人生的好就是管用啊!”
关嫂子的那些个感慨落在一众忙活的人耳中,有摇头的,却也有见怪不怪的。
左右关嫂子这个人的心思早如竹筒里的豆子一般,在那日常的言语闲聊中倒干净了,众人也都知晓她是什么人了。
汤圆和阿丙以及温明棠都没有接她这话茬,只指了指一旁箩筐里的菜,又指了指天色,表示朝食需赶紧备起来了,晚了便来不及了。
一看手头有活,关嫂子自也分不出心思继续闲扯了,而是回去做起事来。
支开了关嫂子,汤圆这才对温明棠说道:“温师傅今日比起旁日来,总觉得神情举止好似变得更……慎重,唔,也不对,应当说瞧起来更谦逊了一般。”
这当然不是有情儿女约着吃个饭,逛个街会有的变化了。
温明棠点了点头,知晓小丫头一贯心思细致,观察亦是入微,遂道:“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不够谦逊,或许没有弄错,也或许是弄错了,当真看岔了一个人。不过不管有没有,谦逊慎重一些总是好的。”这个人,自是指的温玄策,当然,这个便不消同汤圆他们说了。
汤圆闻言点了点头,虽然未必懂温明棠说的这些话,却也说道:“刘寺丞他们说谦逊是美德,做个德行高尚的好人总是没错的。毕竟能力同人品,至少要占一样嘛!”
温明棠听到这里,也笑了,对眼前的汤圆道:“汤圆说的不错,我也需时时拿这话敲打自己呢!”
想起汤圆讨老袁体恤银钱的这些事,昨日通过林斐之口,温明棠自是更清楚事情全貌了,也知道汤圆拿到这银钱的背后远比众人面上看到的要艰辛,其难度也远比寻常讨要抚恤银钱的人要难得多。
毕竟寻常讨要银钱,纪采买出马便够了!
作为昨日并未一同跟去参与的局外人,温明棠自是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的。对方设下了重重阻碍,并不懂其中龃龉的小丫头却是一路直往前冲,最后坐着拿回了自己该拿的银钱,还得了人的赔罪。这在那些擅用手段之人看来,大抵是匪夷所思的吧!
可汤圆却做到了,她看不懂黄汤们之间的手腕拉扯,只知晓要做个德行高尚的好人,知晓自己在讨阿爹的体恤银钱,是该得的银钱,名正言顺之事,所以相信长安府尹,没有理会那两个管事一见情形不对,便私下里塞过来私了的银钱。也没有理会两个管事‘不会做人’的敲打,而是听了长安府尹的话,在所有人面前,堂堂正正的接过了银钱。
所谓的德行高尚,不就是不因利益而放弃自己的坚持么?不就是收钱收的堂堂正正么?
如此一来……堂堂正正,所有人面前收的银钱,自也杜绝了有些人,似那给条子的管事一般,事后明里暗里讨要‘给条子’的好处费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