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理论上来讲,西卡留斯现在所拥有的武器只有两件:他自己,以及这把战斗匕首。
他盯着它的刃面看了几秒,然后紧握住它,俯身向前推进。
起初,这片战场荒芜到除去起伏不定的丘陵与布满大地的灰尘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情况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在炮艇与飞行载具被击落后;在坦克与装甲车被炸毁后;在地面被轰炸成弥漫着烟尘的下陷巨坑后一切,就都变了。
西卡留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他和他的小队分散了,准确来说不是分散,而是被打散。
一队等待许久的死灵用严格却古老的步战法逼迫得他们不得不四散奔逃——长矛手在前,持盾缓慢推进。弓箭手在后,但并不是抛射箭矢,而是射出致命的分解波。
虽然这战法过度古老,但也不是他和他的小队能在无载具的情况下对付的。别无他法,他们只能选择散开后重新汇合。
只是,敌人大概已提前估算到了这种情况,他们一散开,盔甲便开始示警。
起初是扫描仪失效,然后是雷达失效,最后是通讯频道内传来的连续不断的战吼——不是人类的战吼,而是死灵们用它们的语言喊出的咆哮,听来陌生,但绝不逊色于人类。
实际上,直到现在,这吼声仍在继续。只要西卡留斯选择不关闭通讯频道,他就得一直听它。
你要关掉通讯频道吗盔甲问。
不.不关。西卡留斯想。留着吧,我想听。
盔甲温顺地同意,但也隐晦地表达了忧虑——用一阵直接传递到他神经中的不安。
西卡留斯选择置之不理,他翻过一辆被炸成废铁的运兵车,继续向前,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不是极限战士们在训练中应该会学到的东西,实际上,它源自一名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医疗协会的医师。他名叫塞拉尔,一名暗鸦守卫。
前不久,他结束了自己的交流学习,回到了他的兄弟们之间,正式成为了一名药剂师。西卡留斯衷心祝愿他前途一帆风顺,但也渴望着想要再见他一面.
对他来说,塞拉尔不仅仅只是救了他数次的救命恩人,还是一个少有的、可以抛下一切身份之类问题敞开心胸交谈的朋友。
希望我做得还不错,不至于让你失望。西卡留斯想,然后更加注意起脚步。接下来的十一分钟内,他在移动时完全无声,且速度非常,近似小跑。
在这种速度的支持下,他没什么力气就抵达了分开时划分的集结地——几架雷鹰的坠落之处。
这里的地面因它们的坠毁而变得非常奇怪,但也正因为这种奇怪,它变得很好藏身。
西卡留斯猫着腰潜进碎片与碎石的最深处,然后被一把枪顶住后腰。
“我要杀了你。”西卡留斯轻言细语地说。
他得到一阵虚弱的轻笑,他转过身,看见满脸是血的乌列尔文崔斯。
他为这个恶劣的玩笑而非常得意,但这无法掩盖他受了伤的事实。与西卡留斯不同,他的伤势更为直观,也更为严酷。
他盔甲的亮蓝色已经变成了深黑,腰带处更是已经熔烂,仿佛被闪电击中的熔烂痕迹遍布全身上下.
只一眼,西卡留斯就知道,他被死灵们的那种闪电武器命中了。
“你怎么样”
西卡留斯担忧地扶住他,搀扶住他,顺着他的指引前往一个足以藏身的地方——半块嵌入地面的雷鹰机舱。
“不怎么样。”乌列尔文崔斯说。“你不知道被那种东西打中是什么感觉.我甚至觉得我已经被烤熟了。”
西卡留斯低头看看他身上那些熔烂的痕迹,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件事,然后将他放下,使他可以倚靠机舱的墙壁而坐。
“你在这等多久了”
“二十六分钟。”
“其他人呢有消息吗”
“什么也没有——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活人。”文崔斯说。“考虑到我们的任务,我认为我们最多还能等上十四分钟。”
西卡留斯没说话。
“队长。”文崔斯拉长音调。“你有在考虑我的意见吗”
“没有。”
“那你最好马上给我考虑一下。”
“不。”
文崔斯皱起眉,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西卡留斯,然后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死心眼了”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是。”西卡留斯平静地说。“二十分钟,再等二十分钟。”
“多等六分钟会让暴露的风险成倍增加——你有注意到它们的数量正在增加吧这就证明它们也正在靠近这里。这群死灵可不像我们在模拟里遇到的那种那么蠢,它们打起仗来.”
文崔斯顿了顿,在溢出口鼻的血腥气味中吐出后半句话:“.异常勇武。”
西卡留斯再次选择沉默,于是文崔斯也不再讲话了,而是拿出自己仅有的三个弹匣,给了西卡留斯两个。
他靠在机舱上的模样看起来活像是已经死了,那脸色苍白的骇人,昔日总是神采奕奕的双眼此刻也黯淡了下去,但他的双手依旧稳固,口齿也仍然清晰。
“集合之后怎么办,我们如何突围”
“向东。”西卡留斯说,他在来集合点的路上就已经观察过周遭地形。“那里曾被它们轰炸过,满目疮痍。死灵们对它们的武器到底拥有什么杀伤力绝对一清二楚,既然选择使用那种火力,就有极大可能不会再在事后进行细致的搜查。我们到那里去,然后绕路回前哨站。”
文崔斯点了点头,呼吸声变得明显了许多。这变化立刻引起了西卡留斯的注意,他凑近他,不顾后者的挣扎而强行进行了一次简短的医疗检查——结果不出所料,文崔斯为自己注射了战斗药剂中的一种。
这件事立刻引起了西卡留斯极大的愤怒,但他压抑住了,什么也没说。
十八分钟后,帕萨尼乌斯莱萨尼拖着一条伤腿来到了集合点。
他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金发里满是灰烬,苍白的灰烬,整个人看上去颓丧至极.
“他们——”
年轻的战斗兄弟痛苦至极地开口,却没能说下去,西卡留斯与文崔斯低头哀悼。
两分钟后,三人重新上路。这次顺利无阻,他们费了额外的三十三分钟绕路回到了前哨站,通过恢复的通讯将得到的情报全都交给了四连长伊代奥斯,后者则来到他原体的临时指挥桌旁,将这个情报告知给了他。
罗伯特基里曼缓缓颔首。
“果然。”他说。“那老家伙也注意到了我们没在侧翼安置过多兵力他在试探。”
“让我去。”指挥桌旁的另一名原体立刻开口,背后羽翼微微扬起。
“不。”基里曼说。“让黑色圣堂们去,你去前线,兄弟,我要你给他的主力一点颜色看看。”
圣吉列斯眯起双眼,严肃地行礼,然后原地起飞,震耳欲聋的声浪回荡在周遭,显得非常不真实。基里曼抬头仰望,直到他兄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天穹之中,方才重新将视线投向他的指挥桌。
长达三分钟的思考过后,他对伊代奥斯提出一个战术性假设。
“我们通过空中力量将少量星河铁卫与他们的自动式碉堡建造机械空投到前线远端,如何”他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