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雨初停,满城涓涤,入目尽是水光潋滟。
晨光熹微,城门初启,街市寂静。一辆青篷马车碾着砖石拐下官道,顺着城内一路向东行去。
临川提督府正堂。
初阳垂檐,檀木漆案上堆叠着一摞摞竹笺,隽逸飘邈的字迹洇透半卷笺纸,正置于净处晾晒。
和光细撒,浓长的睫羽偶间微颤,在眼睑投下鸦青暗影,将眸中情绪尽数掩下。
案头青瓷盏中已是昨夜的冷茶,修如脂玉的指骨触过杯壁,茶水即刻泛起点点涟漪。
“泰安,沏盏茶来。”袔翊半阖眼帘,眉目间似浮着细碎清浅的霜色。
几息过后,泰安端着松木漆盘快步走进正堂,松木漆盘上置有一只鎏金细嘴瓷壶和一盏天青薄釉小盅。
泰安将那盅茶端至案上,拿指腹试了试温度,釉身温热,最宜入口。
袔翊抬眸撩过那盏茶,只见嫩茶旳芽尖在水中打旋儿浮沉,茶汤碧绿清透,茶香裹着草木清冽,顺着杯沿攀附鼻尖。
“这是什么茶?”袔翊端起茶盅,吹开浮沫,浅啄一口。
“是六安茶。”泰安挠着脑门叹了口气道:“虽比不上殿下在京中的雪顶峰针,但听孙大人说,这六安茶也算的上是临川名茶了。”
“尚可。”袔翊放下茶盅品评了一句。
“奴才听说最好的茶是“红琼公子”,长在太阴山渊中,价值万金,现下宣王殿下正在郢城,照常来说,宣王殿下定时要采上几两。”泰安合掌一拍,似马上就有慷他人之慨的打算。
“三哥就算是得了,也没我们的份儿。”袔翊声色清寒散澹,鲜有地露出几分浅笑来,如清辉溶洒,青松融雪。
他可是满心满眼地想着老二呢。
歇憩不到半刻,便有政务来报。
“禀殿下,孙大人同副都尉在外求见。”一小军隔着门榄禀道。
“请见。”袔翊将那张晾干的笺纸叠起,封入折子里。泰安见状,便敛身下站于袔翊身后。
孙辉二人入室见礼寒暄过后便急急禀来:“禀殿下,今早接到萧门关明威将军驰报并送来两人,其间一个是个和尚,应是那菩使,另一个是个瘦弱男子,不知是谁。”
孙辉话落,将一封信笺呈上,泰安下堂接下转交于袔翊。
袔翊打开阅看一番,眉心微动:此事果真与虢国有关,怕是那名瘦弱男子就是他们在虢国的接应。
“报!”萧门关的驰报还未阅完,便又有小军来禀。
“讲。”袔翊细阅着亦维凡的信笺,并不抬头。
“禀殿下,定西宣王殿下驰报。”小军跪在堂内高举黑皮金令。
泰安复又接过黑皮金令转呈于袔翊,袔翊缓缓展开,凝神阅看。
定西宣王的驰报不算长,只寥寥几行,袔翊的视线却停留许久,泰安见自家殿
“孙大人请看。”袔翊将那封驰报递给孙辉。
孙辉接过细看,转而脸色大变,怒意横生:“虢国竟然胆大至斯!太阴山修建地陵供奉莲殊菩萨,又派什么菩使来乱我临川,其心可诛!还将活人嵌作石像祭祀,其行径简直令人发指!”
“前有将百姓捆缚于莲池放血祭祀,后有将活人活人嵌作石像以示虔诚,这哪里是菩萨?这分明是嗜血啃骨的邪祟!”副都尉怒目圆睁,握拳义愤填膺道。
“是啊殿下,如今菩使和尚已经抓回来了,还是赶紧了结此事,平息暴乱才是。”孙辉努力平复心绪,缓了口气敛袖拱手进言道。
“下官附议。”副都尉随即拱手进言。
“二位大人以为该如何了结?”袔翊将亦维凡的驰报置于桌上,抬眸反问。
“下官以为,虢国之罪行必得向临川百姓昭清,菩使装神弄鬼愚弄百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孙辉拱手脱口作答。
袔翊点了点头,心含赞许,看来这孙辉必是苦思了许多平乱计策,此人忠勤,可堪大用。
“下官以为孙大人说的极是,先前暴乱生事的百姓也当放还,令加以教导安抚。”副都尉又作补充:“此次暴乱之源便是这莲殊菩萨,下官以为,应当勒令禁止百姓信奉此邪祟,以严律法束之。凡事涉莲殊菩萨,皆奉以禁忌。州郡内严加看管,以渭县为首的五县为最,严防死守,杀尽这股痴信之风!”
副都尉越讲面色越红,可见是气的深了。
孙辉垂眸紧眉,张了张口,似不大赞同,袔翊抬手示意孙辉直说无妨。
“孙大人有何高见?”